祭剑而死的舒浓被捧得太高了。
舒浓本人微垂着眼眸,面无表情地思索。
有众修士跪地为柳叙白替死一事的存在,舒浓倒是并不怀疑这些人口中的敬仰,毕竟仙门的教育无非就是这样,知恩图报,洁身守道,爱护苍生之类的,虽偶尔也会出那么几个败类,但仙门的教育总体上来说却还算是成功的。
彼时她尚未苏醒,除了柳叙白本人,无人得知当初祭剑的内幕,他们推崇一个因苍生而祭剑身亡的舒浓倒在情理之中。
只是后来,落在她身上的赞美愈发浓重,这份推崇和赞美,或多或少都多了点别的东西在里面。
不过如今她重新出现在人前,以后这些名声便也不会再传得更离谱了。
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明月那句“恋慕”之上。
柳叙白容貌品性不差,又是她的恩人,年少慕艾,情理之中。
“我听过很多仙君和仙子你的故事。”明月的声音继续响起,“山下的书店,茶楼里的说书人,还有宗门里的弟子,都曾讲过各式各样的仙子和仙君的故事,无一不是仙子优秀,仙君情深,在仙子离去之后如何痛苦,如何孤寂。”
“我也曾见过仙君对着仙子的画像出神。”明月微微弯着眼睛笑了笑,“也曾跟随仙君去过招魂台,见过他一遍遍对着招魂的阵法呼唤仙子的名字,却又次次无功而返,颓废上两三日。”
“我年少时,十分羡慕这样深刻的感情,也曾自以为是地可怜过仙君这般的痴情人。”她的声音轻柔,哭腔隐去后,终于在此刻染上几分淡淡的笑意,“可后来知事了,又发现那仅仅是一种幻想,我所恋慕的最重要的东西,或许并非仙君本人,而是他对仙子的那份深情。”
年少慕艾,她确确实实对救过自己的恩人动过心,柳叙白为人温和,除了那点关于舒浓的事,他待她与其他弟子一视同仁,悉心照料,传授功法。
而他不收她为徒的原因——
或许正是因为她这张和其华仙子相似的脸。
沧元剑宗几乎无人不知她是为何被柳叙白带回这里,无人不知柳叙白将她这张脸留在与生殿的原因。
男师女徒也好,女师男徒也罢,仙门百家向来对生出男女之情的师徒深恶痛绝。
上古流传下的古籍里,便有批判此事的话语。
一日为师,终身为父。
师徒乱伦,一旦传出去,未曾蹚过这条世俗观念,便会遭人人唾弃,万分嫌恶。
古来今往,唯一一对能被人勉强容忍的师徒道侣,是万年的一对救世夫妇了,天下人对英雄总归是要宽和些的,但也只是宽和些,如今提起这对,尚有大把人将其看为二人一生的污点。
柳叙白不收她为徒,或许是不想让他那点私心,成了中伤她的利刃。
她实打实地见过柳叙白对舒浓的情深,少女怀春之时,她也曾幻想过自己也能得到这么一份刻骨铭心,让人无法忘怀的情深。
她年少时喜欢柳叙白,却更喜欢柳叙白的深情,若他没了这份情深,她或许动心过后,见着他与她之间的鸿沟,便不会再心心念念那么久。
但好在随着年龄的增长,她看清自己的感情,渐渐地将自己从这种情感里抽出来。
舒浓听她讲了这么多,随手摸了把小白的皮毛,使唤另一边听得入神的秦唐:“倒杯茶来。”
她朝着明月微微扬了扬下巴。
秦唐心领神会,立马上前倒了杯水放进明月手中,看着她欲言又止。
他犹犹豫豫地,舒浓低低哼笑了一声,没打算让他开口。
她看着明月一杯凉茶下肚,才慢悠悠地开口:“你与我说这么多,是想为柳叙白求情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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